【周叶】 有情法 08
现代架空 | 律师周X法官叶
预警：苏沐橙上线，叶橙纯兄妹，这篇是站在小周视角，看起来比较修罗场……
“这信不是通过邮政寄的吧？”
叶修靠在法院门口的树上，把只写着收信人名字和地址的信件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信用最普通的牛皮纸信封装着，没有邮戳，能用手棱出来薄薄两层间塞着一张纸，轻得一放手就能被风吹走。
邱非站旁边，从空调办公室里一路小跑到门口，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信是他从传达室代领出来的，平日里目光如炬的传达室老大爷把蒲扇摇了半天也没说清楚这信出现的具体时点。他把信从叶修手里接过去，再用手细细捋了一遍，确认里面除了一张纸再也塞不下其他东西。
“直接扔掉？”周泽楷靠在另一侧，表情严肃，仿佛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份影响职业生涯存亡的关键文件。叶修又把信件拿过来扇了扇，信封在半空中弯曲成一个没有滞碍的弧形，捏在手里的部分因为沾了汗还有些发潮发软：“看起来也不像能塞什么危险物，一张纸而已，打开看看吧。”
信是用胶水糊的，撕起来还能听见几声纸张风干后的脆响。叶修干脆利落地撕开封条，抽出一张对折的普通红线信纸。
“小周你就是太紧张了……咦？”
下午的太阳仍烈，光线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漏下来，将凝滞的空气烤出令人烦闷的热度。三人站在聊胜于无的阴影中，一身短打的叶修尚且热得出汗，更何况是全套正装的周泽楷。但当叶修将手里的信纸一寸一寸展开时，周泽楷只觉得全身所有热度都在一瞬间散了。
——借着树下斑驳的光线，他看得分明，一小撮粉末无声无息地从纸缝间滑了出来。
人的本能是世上最不可估测的事物之一，或许在科学意义上它是可量度的，但不到真正爆发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生理极限究竟至何程度。比如周泽楷就不知道自己有一天能爆出这样的手速：他的大脑尚未作出反应，身体便已自发而动，一手抓过叶修手里的信纸，一手把叶修推往邱非的方向。后者躲闪不及，被硬生生推出去好几大步。脆硬的信纸被大力揉成一团，硌得周泽楷掌心生疼，但在因为发力而逐渐加深的痛感中，他精确地捕捉到了粉状物质滑过皮肤的异样感——在只能以零点几秒计算的时间里，这是让他唯一感到安心的知觉。
他攥着信纸和粉末站在原地，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冲几步外的叶修笑了一笑。
“小周你干什——等等地上那撮白色粉末是什么时候有的？周泽楷你抓着什么东西？！”
周泽楷转身想走，叶修直接扑了过去，不掰开他的手心不罢休。两人一个挣不开，一个掰不开，越是使力便越是纠缠，到最后身体贴身体，连头都快要挨在一起。由内而外的灼热将两人包裹进了一个封闭的世界中，汗水、喘息和角力将他们捆绑在一起——这个世界无关思考，只凭本能，极度混乱也极度清晰。
最后是邱非的一句话给这场缠斗画上了休止符。少年蹲在地上，颇有大无畏精神地沾起点粉末碾了好一阵：“叶前辈……这个……好像是面粉？”
两相愣怔之下，叶修终于从周泽楷手里抠出了被蹂躏得不堪入目的纸团。展开时，不知是因为用力过度还是其他原因，他的手一直微微发颤。
红线信纸上空空荡荡，只有些许被汗浸湿后面粉结块的痕迹。
一阵不知从哪冒出的风将手里的信纸掀起半面，未结块的白色粉末簌簌落入掌心。叶修捏紧单薄的纸张，半天也没把气喘匀，几分钟里过山车般的发展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周泽楷：庆幸、震惊、愤怒、愧疚……拿着恶意信件沉默良久，他终于抬起头对青年扯出个咬牙切齿又似笑非笑的表情：
“周泽楷，你可真行啊。”
周泽楷看着他，不发一言。两人就这样对立着，从剑拔弩张转入冷对峙状态。邱非站在一侧，只觉得剧情发展实在出人意料，自己连个酱油都无从打起。三人正僵着，一把清亮甜美的女声突然打破沉默：
“叶修哥？”
来人二十岁出头，撑把阳伞立在法院门口，柔顺及腰的栗色长发披散开来，勾勒出尚未完全脱离少女气质的纤细身形。她穿着和叶修以前一样的制服，手里抱着个法院专用的文件袋，看样子该是刚在外面办完事。
“沐橙？你提前回来了？”
确认自己没认错，女孩明显放松下来，踩着一字式中跟小凉鞋啪嗒啪嗒地跑过来，笑得两个酒窝都像盛满了甜酒。她把文件袋往叶修身上轻轻砸了砸，后者顺势接过袋子抱在怀里，随即主动伸手帮忙撑伞。
“不用啦，我得马上回庭长那边报告，就跟你说几句。你怎么走这么急？都不等我回来帮你收拾一下东西……你之后准备去哪？我怎么找你呀？”
“大概回H市吧，离沐秋也近。你有事微信敲我就行。”
周泽楷立在一旁，默默听着。青年之前一直紧绷的眉眼松弛下来，欠了些和叶修对峙时的生气，显出几分律政精英式的冷漠疏离。但他又时不时抬起眼帘打量一眼正说话的两人，乌黑的眸子里陷了光，染上杂质，透出点意味不明的情绪。
“……行吧，继续呆院里也怪恶心的。我合同还有一年，明年再过来投奔你啊。”苏沐橙歪歪头，一只脚脚尖点地转了半圈，语调轻松地发表了最终意见。
“你这丫头——算了，到时候再说，哥先给你探探路。你有事就快去忙吧，我这边也有点事，得和小周……哦忘介绍了，周泽楷，我小两届的大学师弟，轮回律所诉讼律师。小周，这是苏沐橙，我之前在庭里搭档的书记员，也是以前同事的妹妹。”
苏沐橙笑嘻嘻地把目光转向周泽楷，大方招呼：“小两届？那就是跟我一样大对吧？周律师你好，以后有缘打交道啦！”
“幸会。”周泽楷礼貌却略带僵硬地回握了对方伸过来的手。苏沐橙的手纤长柔软，一摸就知道经过了精心护理。他特意留意了一下对方的无名指，是和叶修一样的干净空荡。
两人一触即离，随即恢复以叶修为中点的原先站位。
被晾在一旁看完全程的邱非抬头望望天，觉得今天的剧本似乎有点不对劲。
“行了，你快去复命吧，顺便把小邱也捎回去。我和小周还有事要办。”叶修一副大爷样地插兜倚回树上，冲苏沐橙挥挥手。
“我也要去！”沉默太久的少年终于找到了唯一也是必须的开口机会。
“小邱你还在实习期，不合程序。我今天拜托你其实已经越界了，只是人命关天，实在不得已……抱歉，你快回去吧。”叶修直起身，收起自由散漫，神色中透出几分庭上判案的慎重。
邱非梗着脖子杵在原地，还是半步都不挪。见叶修态度不变，他将视线扫过站在一旁的周泽楷和苏沐橙，犹豫好一阵才又继续：“那天……我在复印室碎文件，碎纸机坏了，就试着把机器拆开检查是哪里出了问题，结果在处理碎纸条的时候认出了前辈的名字……我偷偷把那些纸条带回去拼了起来，发现是最初我们定稿的那份判决，上面还有院长的特批。”
“原来真的是他们改了判决。”
少年滞涩的话语散在空中，尾音还带着颤，但没一会儿就被淹没在了四周的鸣笛声、人声和蝉鸣声里，就像一场本应郑重却又难免草率的死亡。单听人言和眼见为实始终是不一样的，尽管在情理上邱非早就倾向了叶修一边，但直到看到原稿的那一刻，他仍抱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侥幸：说不定这件事只是哪个环节有了误会。
然而白纸黑字就在那儿，再支离破碎，也是铁证。
叶修听完话，只“嗯”了一声，没做任何评论。周泽楷和苏沐橙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半晌，见邱非仍是一副信仰破灭心灰意冷的模样，作为最年长者的叶修才又开了口：“所以你决定……离开法院？”
“这样的法院，不留也罢！”
“那这个区的案子谁判？让那些早就成了提线木偶的人随便糊弄？如果有信仰的人都走了，谁来给立案厅里的那些人一个公道？你来，不就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公道吗？”
“邱非，法院不是律所，一家律所没了还有第二家第三家，但法院必须守在这里，给所有无路者留最后一盏灯——即使这里本身也处在黑暗中。”
“信仰”这个词太大，崇尚实务的法律人一般不屑于围绕其高谈阔论。叶修似乎也不太适应，话刚刚出口就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发出声自嘲的笑音。邱非看起来倒似乎颇受触动，但眉间的愤懑仍没完全消散：“那前辈你呢？你走了啊……”
叶修仍是笑，伸手拍拍他的肩，力道不轻不重：“我是被组织放弃了得另谋出路，可你才刚刚开始呢。怎么样，邱法官，作为我唯一的徒弟，有没有信心扳回局面？”
发育尚未完全的少年仰头看着他，眼底仍留有大片疑惑，但沉默良久，终于还是松开了攥得满是汗的拳头：
“嗯。”
TBC
Attention1：千万别设我特别关注（大概也不会有人设），我是千万次修改重复发布才安心星人，而每重新发布一次都会屠一次版，尤其是我批量调整格式啥的时候（捂脸）
Attention2：最近剧情都会有点闷……嗯大家可以在评论里留言自己想看的情节，说不定我就写了（其实是后续大纲还没改好……）